里维埃尔小姐画像,安格尔作品_让·奥古斯特·多米尼克·安格尔油画作品欣赏。
里维埃尔小姐画像, 法国, 1806年,100 x 70厘米,卢浮宫,巴黎
毫无疑问,她表现得体,但是等待画家完成工作,这开始考验她的耐心。整个过程几乎要到永远,她之前就了解了。即使她开始表现出不安,虽然不太可能,安格尔先生也不会顾及。他已经沉入这小姐画像的和谐和宁静中。必须接受这个现实。
她只有13岁,看上去没那么明显。她的表情表现出一些自我克制,不过这当然是画像需要的礼仪。不能看出任性或是冲动的迹象。这既是社交问题,也是艺术问题:年轻女子的肖像要挂在她父母的画像旁边,那些也是安格尔所画,要作为她所得教育和所受价值观的证明。这幅画会向世人证明一个家庭的品质和财富,以此方式强调出这个家庭的存在。
作品凸显的尊严感本来很正常。但是,其中还是有些小麻烦——不太平衡,肖像的不同部分之间有些乱,让人觉得有些不适。画家的同代人马上就能注意到,发现肖像存在某种“哥特”元素,这在当时意味着模特的古怪比例有些难看。她的头有些太大了。而且,她的两只眼睛距离太远,让人马上注意到又平又长的鼻子,发光的下嘴唇把观者的视线吸引到脸的下半部分,跟她宽宽的眉毛一比,就显得太小了。她的双颊有淡淡的胭脂,脖子特别粗,双肩几乎完全被画家削了下去。在现实生活中,这裙子必须要别在这可怜女孩的肉上,才能不滑下去。
在画面下半部分,气氛不一样了,人物可以更自由地呼吸。当时流行的女装紧身上衣在小姐身上无法展现女性的曲线,但是一些小小的移动就会让白色布料起伏,让它看上去更立体。她脸部明显的线条与小臂上围绕的毛皮围巾线条类似,两相对比,仿佛脸上绽开了花。总的来说,看起来她没有完全放松,但是她的配饰让她不再那么僵硬。安格尔不喜欢尖角,他在这里找到一个完美的机会,隐藏肘部形成的空隙,而且为这年轻的身体增加了一些性感,尽管她还处在天真无邪的年纪。黄色手套在画面中起到重要作用,它们异常明亮,几乎背离了整体上低调朴素的氛围,暗示某种成熟,尽管很高雅,但还是像一个符号,揭示了更亲昵的未来。她正戴着它们,但她也可以去掉它们。不过,也许她知道、或是觉察到:一条赤裸的手臂可能引诱起欲望。
即使她自己尚未意识到这个事实,安格尔知道,而且为之付出代价:这幅肖像在1806年展出时,有人以之指责他。手套和毛皮围巾不受人待见。它们让人们觉得不舒服,无疑,是出于下列同样原因,画家被说服要把它们加进来:它们增加了一种性感的女性特质,而我们没想着要在这里看到它。
安格尔绘制过很多女性肖像,也画过很多儿童肖像,但在这里,他面对不同境况:面前的模特已不再是个孩子,但还没有成为女人。安格尔生活的时代,还没有认识到青春期的问题,恐怕他自己也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。但是他受过培训的眼睛,已经适于发现常理之上的事物。当他要在年轻少女和当嫁之年的年轻女人之间选择时,他注定会发现真相。小姐还在成长,还没完全成熟,还充满困惑。她像成人般行事,但在内心最深处,她缺少成年人的自信。她模仿出某种姿态,这姿态与她的身体迥异。无疑,她被说服,要表现出某种魅力,还要穿上与她年龄完全不相称的衣服,这是她所在的时代提出的要求。每个人都是如此。当时的绘画作品中满是年轻女人的图像,我们无法从中推测这些女子的实际年龄。她们看起来都成熟稳重。除了一个人:里维拉小姐。
安格尔什么都没隐瞒。他声称:“绘画是正直的艺术”。在这幅画中,他证明了自己一丝不苟的方式。年轻的里维埃尔小姐无疑是一个有自我的人,而不是随便一个年轻人的代表。画家展现出她所有的矛盾、她不好看的部分、她的犹豫,从而使她完整。她身上有些东西还不成熟,时间会解决这个问题。她的尴尬会消逝。安格尔在主动教她移动,用曲线让她平静。她的皮肤稚嫩,不可触及。虽然画作在蓝和绿之间取得平衡,但是皮毛围巾为画中带来温暖,让人想要伸手去摸它。安格尔的笔下画出了爱抚的路线。
画作背景是毫无激情的风景,就像水一样平静;在此基础上,安格尔构造出可见的旋律,它围绕少女展开,作为前奏,预告她将成为年轻女人。皮毛围巾的外形让人想起另一个图景,再次让人思考画作的模糊性。它不仅仅是高雅的配饰,还令人想起天鹅的脖颈,这是朱庇特变作的鸟儿,为了诱惑美丽的勒达。这个主题常常在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中看到,安格尔也一定很熟悉,即使是无意而为,总还是能联想起这个故事。不管怎样,这巧合意义重大,并为画作加入隐含的情色意味。
安格尔没有时间画得那么精确,他更喜欢美丽的曲线,而不是肩膀的特定形状,一张风格化的、匀称的脸一定优于某种一闪而过的表情。但即使他坚持线条的音乐性,而不是模特的平凡,他的肖像画也没有退而成为自己的某种抽象练习,不管他受到多大启发,也不管这样的练习进行过多少次、已经成为他声誉的基础。因为那么简单的诠释等于忽略了他的洞察力和他对真相的尊重。安格尔这幅《里维拉小姐的画像》,表现出模特完美的教养,同时,也许是第一次,展现出成长中的年轻人暗暗的尴尬和拙笨。
注:标题中的“变形”,有两层含义。画中的里维埃尔小姐正在经历青春期的变形;里维埃尔小姐的毛皮围巾让人联想起奥维德的《变形记》里面的天鹅,也就是朱庇特为了诱惑勒达而化作的鸟。